那一句“作文扣多少，总分少多少”，在屋内传播出去。
安爸爸和宋阿姨当场喷饭。
饭桌上，除了正在干饭的安亭以外，其余三人放下碗筷，面面相觑，默不作声。
良久，还是安爸爸打破沉寂，乐呵呵，迟钝道：“哈哈哈，安亭，电视机这个学生跟你长得好像…”
宋阿姨与宋瓷依旧无语，敢情你这个当爹的心眼太大了，那明显就是你儿子！
安亭再次咽了一口食物，瞥了一眼电视机，一边夹菜，一边风轻云淡，道：“唔…不用怀疑，那个人就是我。”
这一句话，犹如一个重磅炸弹，在家中引爆。
不光提前一小时交卷，还敢在记者面前说自己几乎满分。
安爸爸当场人傻了，他好不容易才对儿子产生一点希望，这才一百天，没想到是自己的奢望，内心很复杂，却还是没有爆发，什么都说不出口。
宋阿姨觉察到安爸爸的难受，打了个圆场，道：“哦，我知道，我知道，这就是那个体育竞技中的垃圾话环节，你们年轻人就爱玩这一套。”
说完，宋阿姨踩了一脚宋瓷。
宋瓷反应过来，点点头，附和道：“呵呵呵，好有意思的垃圾话，同学们一定很爱看。”
嗯…
看小丑什么的，向来都是老少皆宜。
短暂的沉默，安爸爸接受现实。
安爸爸对于儿子向来交流不多，总是以宠溺为主，一直都很失望，现在多一次失望，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。
想了一会儿，他挤出一丝勉笑，道：“明天加油，坚持到最后一刻！”
安爸爸还是说服了自己，把儿子的这一次行为当作是片刻的松懈，明天继续坚持，反正儿子最不擅长英语，摆烂一科而已，问题不大。
宋阿姨和宋瓷相视一眼，心中只能感慨——可怜天下父母心。
“好…”安亭回答道。
这么一搞，反而是让安亭有些后悔，他咬着筷子，眼中闪过复杂之色。
尽管自己很自信，可这一举动确实是忽略了身边人的感受，同学们还好，主要是忽略了父亲，在出成绩前的半个月，安爸爸估计都会不开心。
早知道就不闹了。
后悔了，奈何木已成舟。
安亭没有过度纠结，再次笑道：“爸，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！”
安爸爸与宋阿姨再次勉笑。
唯有宋瓷用鄙夷的目光盯着他，明明都闯祸了，还不知道羞耻，还在家人面前装。
后来。
安亭才知道一件事——今年的英语中考是最近五年最难的一次，连宋瓷那种级别的学霸都需要谨慎面对，更说不出作文扣多少，满分少多少这种言论。
难怪别人会如此鄙夷。
……
中考期间，由于考场需要封锁，夜晚不需要晚自习，考生们都是在家里休息。
夜晚九点半。
安亭洗完澡，带着湿漉漉的头发，一个人来到天台，坐在藤椅上，看着夜空，发呆呆。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，后面多了一个抱着盆子的少女，宋瓷每天晚上洗完澡都会手洗内衣内裤，再上来天台晾衣服。
她很喜欢这个宽敞的天台。
一闪一闪、五颜六色的小灯泡，缠绕在铁棚上的藤蔓，墙边的植物，一套藤桌椅，楼下的紫荆树，以及夜空。
这一切都让宋瓷很喜欢。
晾衣服的时候，宋瓷对着安亭说道：“真难得，你会懊恼…”
嗯…宋瓷说中了少年心事，安亭确实在懊恼，早知道不装那个逼，害老爸接下来得难受半个月。
安亭背靠藤椅，一个侧身，斜回眸，深邃的眸子，注视宋瓷，面无表情道：“我毫无疑问会笑到最后，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忽略了其他人的感受，所以才不开心。”
重生以来，安亭认为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正确的，这是第一件错事。
宋瓷一边将内衣套在衣架上，一边温柔道：“我本来很生气，但后来一想，也不生气了…”
“为什么？”
闻言，宋瓷原本要将内衣正面晾在铁杆上，思忖一会儿，反过来晾在上面，用感慨的语气，道：“安亭，我们认识很多年，我也讨厌你很多年…但我没有完全否定你，再怎么差劲的人都有自己的可取之处。”
“因为我是好家人或者好朋友？”安亭已经听过类似的说法。
宋瓷摇摇头，道：“很久以前，我就有点在意你，因为你很不乖…但，偶尔，我安安静静坐在教室，看着你逃课，会有一点点向往…这一次的提前交卷并没有那么糟糕，这样子的你才是真实的你。”
宋瓷是很乖的人，安亭是不乖的人。
有时候，她也想当坏女孩，不受约束，尽情放纵。
不止一次，对于安亭，有过向往。
安亭听懂对方的话，在被安慰到的同时，也有些无奈，苦笑道：“到底是在夸我，还是在贬我？”
“天知道。”
“宋瓷，要我带你变成坏女孩吗？”安亭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，打趣道：“很坏很坏那种。”
宋瓷愣了一会儿，心跳明显快了一拍，又迅速平静下来，摇摇头道：“才不要…”
说完，宋瓷打算下楼休息，明天还是最后一天考试，刚刚准备转身，一个不经意间的转眸，少年的背影落入视野，散发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孤独与冷清。
好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。
在宋瓷的眼中，安亭是一个不乖的人，一直都是，不曾更改。
但…不知为何，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——最近，安亭看似没变，实际上不一样，以前的不乖是争勇斗狠，逃学旷课；现在的不乖都很奇怪，无论是百日誓师大会上的宣言，还是赌约，甚至是提前交卷，给人一种很刻意的感觉，仿佛是对这个世界的呐喊。